“我們國家養老產業的需求實際上很大，但是供給方面目前來看不足，供需存在較大的缺口。”華夏新供給超老齡社會課題組成員、天弘基金固定收益部研究員劉洋在“未雨綢繆——迎接超老齡社會”峰會上說。

 

        “養老產業目前還是‘待挖掘的金礦’，在中國的發展仍處于初期階段，盡管如此，想‘賺錢也并不容易’。”中國政法大學商學院副教授李超對法治周末記者說。養老服務和產品供需缺口大，但卻很難找到合理的商業模式，也難賺到錢，是目前我國養老產業面臨的主要問題。
 

養老產業四大痛點

 

        養老市場有“待開掘的金礦”之稱，“金子”最根本的在于其養老市場巨大的供需缺口。

 

        截至2013年年底，全國60歲及以上的老年人口超過兩億人，占總人口的近15%，其中65歲及以上人口超過1.3億人，占總人口的9.7%。預計在2025年，全國60歲以上的老年人口將突破3億。

 

        有研究機構預測，到2050年，養老市場會有逾百萬億元的消費潛力、近36.8億的老年人口就診人次、7900萬左右老年人口的養老需求，將會吸引巨量的資本進入。

 

        劉洋在其相關課題研究中，定義養老產業主要涵蓋了四個板塊，包括養老地產、養老服務、養老用品和養老金融。

 

        他的研究結果顯示，在已經到來的老齡社會里，我國面臨著巨大的養老供需缺口。

 

        僅從養老床位供應和需求來看，有統計數據顯示，2013年，我國每千名老人擁有養老床位不到25張。在福利醫院，養老床位排隊的現象更是常見。

 

        去年11月發布的《北京市養老機構發展研究報告》提到，全市養老機構床位缺口為3.12萬張。

 

        法治周末記者了解到，在山東臨沂市社會福利院，共有200多個床位，也是常面臨一床難求、“住不上”的情形。

 

        不僅如此，據中國社科院發布的數據顯示，2015年，我國失能老人（喪失生活自理能力的老人）數量將接近4000萬人。

 

        老齡委的調查數據顯示，老年人的心理狀況也是不容樂觀的。我國城鎮老年人有約16.5%的人會經常感到孤獨，農村老年人有約28.6%的人會時常感到孤獨。

 

        據劉洋的研究結果顯示：我國自上世紀70年代后施行計劃生育，家庭的平均規模逐漸下降。傳統的“養兒防老”，即單純依靠兒女的家庭養老功能會逐漸變弱。相應的，對于社會養老服務的需求會逐步增強。

 

        另一方面，劉洋研究認為，目前，養老服務業、養老用品業和養老金融業的供給都是不能滿足養老需求的，未來有很大的發展空間。

 

        根據有關調研，我國選擇居家養老的老年人占90%，而居家養老服務的滿足率并不高。

 

        劉洋認為，我國的老齡用品種類很少，也比較簡單粗陋。假如與日本的老齡用品業相比，有很大的差別。日本的老齡用品業非常發達，數據顯示，大概有四萬多種。另外，我國的銀行、保險、基金、信托等金融的各個分項對老年人金融產品的供給也都比較單一，也有較大的發展空間。

 

        盡管我國在養老產業的很多領域的發展仍處于初期階段，“但是，企業真正想撬動養老產業這個金礦還是很難”。李超表示。

 

        李超分析認為，首先從需求方的角度說，因為老年人群體的特殊性，“異質性很強，比如有的老人很有錢，有的就沒錢，有錢的還不一定愿意花錢”。老年人的市場細分就比較難。我國的養老地產開發主要針對高端人群，低端的養老服務主要由政府承包，而中端的養老地產提供者卻很有限，但是，我認為中端的養老人群恰恰是企業需要重視的市場。

 

        第二，從市場供給方的角度分析，供給方可能比較缺少養老市場的經驗，他們看到了養老產業的大蛋糕，但是是否有能力開發出針對老年人需求的養老產品、金融產品、旅游產品等，仍需要觀察。

 

        第三，從政府政策的角度，盡管我們出臺了很多鼓勵養老產業發展的政策文件，但是我覺得這些政策仍需要細化。世聯地產顧問事業部總監李亞南曾總結了養老產業之所以遭遇尷尬的四大未解難題，并將其稱之為四大痛點：市場模糊、盈利困難、營銷乏力和難以持續。

 

助推政策批量出臺

 

        在社會老齡化加劇的同時，我國養老產業的矛盾和問題也越發突出。

 

        2013年9月，國家發展改革委社會發展司、民政部社會福利和慈善事業促進司的一位負責人表示：總體上看，養老服務和產品供給不足、市場發育不完善、養老服務的扶持政策不健全、體制機制不完善、城鄉區域發展不平衡等問題還十分突出。

 

        為了解決這些問題、應對老齡化的挑戰、推動經濟持續健康發展，根據國務院常務會議精神，2013年9月，國務院印發了《關于加快發展養老服務業的若干意見》（國發〔2013〕35號）（下簡稱《意見》）。

 

        《意見》被稱為指引我國養老產業發展的綱領性文件。隨后，多地都根據《意見》推出了地方版的實施意見。

 

        2013年被視作“養老元年”，在這一年也確定了“以居家為基礎、社區為依托、機構為支撐的覆蓋城鄉的多樣化養老服務體系”，為全新的養老產業發展提供了巨大的空間。

 

        2014年8月，中央財政下撥服務業發展專項資金24億元，支持在吉林、山東等8個省份開展以市場化方式發展養老服務產業試點。

 

        中國人民大學教授、老年學研究所所長杜鵬告訴法治周末記者：“政府部門在推進整個養老服務業的發展，無論是從政策的制定，還是具體的財政支持，主要是鼓勵各方力量投入到養老產業發展中來。

 

        據民政部社會福利促進司老年人服務處副處長欒杰介紹，近年來，我國養老服務業在體系發展上，由過去僅注重發展養老服務事業，拓展到了養老服務事業和產業并舉。“十二五”期間，社會力量對養老服務投入已達到200多億元。

 

        民政部原辦公廳主任、民政部社會福利和慈善事業促進司巡視員王來柱就曾透露，全國老齡辦受國務院委托完成的《中國養老產業規劃》提出，到2030年，我國養老服務業的總產值要突破10萬億元。

 

        民政部部長李立國日前表示，民政部正在做編制“十三五”養老服務規劃的前期工作，其目標是要達到每千名老年人擁有養老床位數35到40張，日間照料服務設施要覆蓋所有的城市社區和50%以上的農村。

 

        “‘十三五’規劃將完善和加快發展以居家為基礎、社區為依托、機構為支撐、醫養相結合的養老服務業，并將制定一系列新的目標、指標和措施。”李立國說。

 

        國家老齡委科技中心主任吳玉韶今年2月表示，應對養老問題已成為國家戰略，未來國家鼓勵六大養老產業，分別為老年健康管理服務業、老年康復護理業、老年家政服務業、老年文化教育業、老年宜居服務業以及老年金融理財業。

 

        近些年來，隨著國家扶持養老產業政策的批量出臺，養老產業越來越受到重視。

 

        有投資媒體近日分析，“從二級市場的表現來看，自2013年以來，中證養老產業指數和上證養老產業指數的累計收益率分別為125.59%和102.56%，大幅跑贏滬深300指數，顯示出養老產業相關股票在二級市場上的投資熱度較高”。

 

        東方財富choice終端數據顯示，去年4月底至今年2月底，養老概念板塊連續10個月上漲，持續單邊上揚趨勢，板塊累計漲幅達77.63%。華安證券分析稱，在整個養老產業鏈中，前景最好的是醫療服務產業，因為該產業盈利模式清晰，且國內外有大量可供借鑒的經驗。養老保險、養老地產等行業也將可能受益于人口趨勢。

 

民辦養老機構處境尷尬

 

        在一片養老產業市場前景大好聲中，“負擔重、效益差，民辦養老機構難以為繼”“民辦的價格貴、空床多”“缺乏護理人員”等問題，一直以來，仍困擾著民辦養老機構。

 

        今年大年初一，一起發生在湖南雙峰縣“愛心養老院”的“老人殺老人”血案，讓人看到養老產業里另一面的“危”與“機”。

 

        因這家民辦養老院拖欠了半年約4萬元薪酬，一名64歲的護工拿起磚頭砸向16名“失能老人”，造成8名老人死亡。

 

        這家養老院的護工共有10名，60歲以上的有3名。年輕人不愿意留在這個全國扶貧重點縣，大多出去打工，留下的，大多是無人照料的老人。而這里的養老院所能保障的，僅是讓老人“活著”，難以給予精神需求上滿足。

 

        然而，僅保證“活著”，也已經是養老院難以承受的負擔。早在2012年，這家養老院的老板就曾公開表示，養老院實際上正“負債運行”。對護工的工資拖欠，在這家養老院也并不是頭一次出現。

 

        雖然，發生在雙峰縣愛心養老院里的悲劇僅是個案，但是這起個案也展現出了部分鄉村民辦養老院的生存窘境。

 

        “雖然國家有政策支持民間資本進入養老服務市場，但要作為投資來講，它是一個長線投資。”雙峰縣民政局社會福利和社會事務股主任賀益民說，由于前期投入大，資金回流緩慢，開辦養老院必須要求個人具有雄厚的資金實力。

 

        養老院的前期建設花了400萬元，收入主要靠收費，依照老人自理能力劃分，每月1500元至2200元，盡管如此，對于當地城鎮居民平均每月約1500元的可支配收入來說，也已經不算低了。

 

        據了解，2014年8月，湖南省民政廳曾頒布一項《關于加快推進養老服務業發展的實施意見》，其中提及多項扶持、補助民間養老院的內容。但賀益民表示，實際的補助力度，還是取決于地方政府的財力。

 

        根據媒體報道，除了2014年湖南省民政廳劃撥的9萬元運營補助，愛心養老院沒有收到過任何的民政補貼。

 

        李超告訴法治周末記者：“政策補貼落實難的問題并不鮮見，也并非僅會在養老服務業補貼出現。”

 

        杜鵬介紹說，在2013年《意見》發布之后，北京、天津等多地都出臺了發展養老服務業的意見，比較普遍的做法，是民辦機構建設床位，達到一定數量以上，就會給予建設費的支持，比如，北京市對于社會資本建養老機構每張床位最高補貼可以達到5萬元，運營起來，每個床位每個月還會有300元至500元的補貼。

 

        媒體評論員莫開偉指出，按照一些地方政策規定，無論民辦還是公辦養老機構，都可以申請床位補貼，但在實踐中，很多民營養老機構卻拿不到任何補貼，只能望梅止渴。

 

        而對于民辦養老機構空床位的現象，杜鵬認為，需要區別分析，一方面，因為現在政府公辦養老機構越來越少，逐漸向鼓勵民辦轉移，比如大的民辦養老機構新建了幾百張床位，從建成到入住，總有成熟的時間。這可能是養老條件不錯，還出現空床的原因。

 

        另一方面，養老院的好壞還主要取決于其服務水平，總的來說，城市里的空床相對比較少，過去建在鄉鎮的、服務水平相對比較低的，空床率會比較高。

 

        李超表示，未來無論是公辦還是民辦，養老產業的競爭核心一定是服務。我國的養老產業剛剛萌芽，還沒有進入激烈競爭的階段，未來這個產業也會經歷一個優勝劣汰的過程，一些服務水平不夠的民辦養老機構會被自然淘汰，可能會經歷一場自然洗牌。未來可能會出現一些連鎖經營的養老機構把市場重新整合起來。